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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生命詠嘆調】帶勁的農場歲月

——洪謝黃庚女士(1927年次,信義村人,娘家路上厝,已歿)

洪謝黃庚女士。(沙山懷若提供)
洪謝黃庚女士。(沙山懷若提供)

文/耆老口述、沙山懷若 記錄
——洪謝黃庚女士(1927年次,信義村人,娘家路上厝,已歿)

我是路上厝人,我父親是宋江陣舉頭旗的,我小弟是宋江陣舉尾旗的,人家都叫我「宋江仔囝」。

我還是小女孩的時候,父親要去載甘蔗,我就跟在後面收蔗尾。蔗尾是要給牛吃的,那時候我們養了兩頭牛,兩頭牛一前一後,拉一輛牛車。

我14歲時,要參加青年團,接受日本的類軍事訓練,青年團訓練從晚上8點到11點。

白天我們會去農場工作,那時有二林農場、田庄農場,是輪流做的,這農場做完、換別的農場做。

早上去農場都是打赤腳走路,每天這樣走,都走得腳底硬梆梆的。在農場做到下午5點多才下班,下班後,很大一群人走路回家,洗完澡,吃飽飯後,就吆喝一起去國小(沙山公學校路上厝分教場),接受青年團訓練(操總兵)。

隔天一大早,我們一大群人,有像我那樣年紀輕輕的、有阿姆的、也有阿婆的,我們右肩扛著鋤頭(除草用),左手胳肢窩夾著飯盒,幾乎都是跑步去農場。

有一天,一位大肚子的婦人也跟著我們跑,回家後,我問我母親說:「怎麼今天有一位大肚子婦人跟著我們跑去農場?」我母親回答:「她不跟著妳們跑,要是跟不上了,她要去哪裡工作?」

農場的工作,大多是用鋤頭除甘蔗草,或是用圓鍬將溝底的土挖取,放在左右的甘蔗壟上,圓鍬由農場提供。

有一次,三庄頭,路上厝一班、二林一班、中西庄一班,每班十來個人,共二、三十人,從這頭到那頭,約莫200公尺遠,大家都拚命用圓鍬培土,暗中較勁,都不休息,因為一休息就跟不上了。等做到園頭,汗流得連斗笠上的四角巾都溼了,衣衫、腰裙、褲子也溼了,連站在那裡的地上也溼了。

不僅是我們年輕的,甚至連中老年人、大肚的、小肚的,都是這樣做,都沒停,只抬頭一下,就埋頭繼續培土。做到園頭,如果還有阿姆、阿婆還沒做好的,我就過去幫忙一下,這樣她也可以快活一下,所以她們都說:「跟庚仔做堆真好。」我聽了就回說:「是您們疼惜我,才會願意跟我做堆。」

當時我的便當是剩飯炒成的鹹飯,有一次村裡的有錢人「規慶仔」(綽號)送我們一籃花椰菜乾,母親才在我的鹹飯便當裡,加上一朵花椰菜乾。其實這是我那個宋江爸會賺錢,我們才有飯吃。很多人是撈番薯簽粥起來炒的,炒起來的鹹飯沒幾粒米,都是番薯簽。

我們早上帶了便當去甘蔗園,便將便當放在樹枝縫上,以防止螞蟻爬,農場會準備整桶開水,給我們飲用及配飯。中午休息時間通常是12點到1點,午休吃飯的時候,那些較貧窮的女孩子,就會拿著她們大都是番薯簽的便當,走到遠遠的地方吃,她們對我說:我們吃的跟妳不相同,去旁邊吃比較不會「歹勢」。

一天工資兩角半,半個月領一次錢。另外還可以加班,將甘蔗葉收集起來,倒進一塊方地內,農場會加水,做成堆肥,不過這個加班的薪資還是很微薄。

我們這一輩的實在是很辛苦、很歹命,可是卻沒有人喊苦,也沒有人說歹命。每天只要有工作,有錢賺就好了。

晚上去國小(沙山公學校路上厝分教場)參加青年團操總兵,那時路上有五個保,我是四保。從14歲到18歲,大約有四、五年之久。後來還揀選幾十個到沙山公學校(芳苑國小前身)參加比賽,我們還有得名哩!後來也有選一班是去寶斗(北斗)的學校比賽,這兩次我都有被選上。

同輩的女孩子很少讀書,除非是有錢人的女兒,我曾經讀過夜間的日本書,已經可以默寫50音(日文)的程度,可是為了工作,最後還是輟學了。

14歲時,除了去農場甘蔗園工作,也要幫忙割稻,其實割稻是最辛苦又最危險,一次割三壟稻,三束一把,就放著,給人收。割稻動作要很快,尤其是那支割稻刀非常銳利,一不小心就連指頭都不見了!光聽那割稻刀嚇嚇叫的聲響,都會讓人心驚驚的。

空襲

當我還在路上厝時,那時空襲並沒有那麼厲害,當我18歲嫁到沙山(芳苑)時,就很嚴重了。

當時飛機時常掃射,幾乎每戶人家的門口,都挖了大大小小的防空壕。像對面較有錢的,就挖了較大的防空壕,周圍造的很好,而且可以睡覺,他們就讓七、八十歲眼盲的母親白天住在裡面,然後他們才可以放心出去工作,不然遇到飛機掃射怎麼辦?

結婚

我18歲嫁過來沙山(芳苑),我丈夫就去當兵了,到了19歲那年才太平(光復)。在那一年的農曆7月15日,一大早,我們正要磨米做粿,卻忽然間丈夫回來了。

一問才知,原來他是暗夜到二林,然後透暝從二林走回來的,他說:「他們原本已經整備好了,只差三天就要去外島,還好是太平了,不然就沒法回來。」   

他當兵時,穿著一身好好的衣褲去,結果回來時,衣服從肩頭破到手肘,褲子更是破甲爛糊糊,真是要給人笑死。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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