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少年時的歌(下)

每當唱起這首歌,眼前就能浮現出那個時代的田野與河流,藍天白雲下的稻田,還有水邊的蘆葦與野鴨。(123RF)
每當唱起這首歌,眼前就能浮現出那個時代的田野與河流,藍天白雲下的稻田,還有水邊的蘆葦與野鴨。(123RF)

文/觀雨堂主
少年時唱的歌,必有一些終生難忘,遲暮之年再回味那些熟悉的旋律,彷彿又回到當年的歡樂中去。

(接上文)少年時的歌(上)

其實在我年少時,也有一支歌可與《童年》媲美,這就是章老師教的《我們的田野》。多少年過去了,至今每回想起遙遠的少年時代,耳邊就響起《我們的田野》。

歌聲質樸淡雅,無一絲雕琢的痕跡,但旋律展現的意境,卻被烘托得詩意盎然。曲調彷彿是娓娓的敘說,悠悠的情調洋溢著自由的氣息。每當唱起這首歌,眼前就能浮現出那個時代的田野與河流,藍天白雲下的稻田,還有水邊的蘆葦與野鴨。

年少時,多少次望著雨水敲打玻璃窗,心裡想到的就是「我們的田野」在雨中的樣子。文革似乎淹沒了這個美妙的旋律,文革後還是忘不了《我們的田野》。可惜時光無法倒流,今天的城市化潮流,人們已無法再回到「我們的田野」中去。毫無疑問,《我們的田野》是我今生今世最難忘的歌:

我們的田野,美麗的田野。
碧綠的河水,流過無邊的稻田。
無邊的稻田,好像起伏的海面。

平靜的湖中,開滿了荷花。
金色的鯉魚,長得多麼的肥大。
湖邊的蘆葦中,藏著成群的野鴨。

「我們的田野」距現今時代,早已漸行漸遠。少年時的田野,也已消失得無影無蹤,教我們這首歌的章老師,大概也早已離開了人世。「碧綠的河水」、「無邊的稻田」、「湖中的荷花」、「湖邊的蘆葦與野鴨」只能在夢中找尋。上海郊區鄉村,一些古鎮老街不斷被開發、包裝,不知不覺就使得「我們的田野」漸漸消失。

遠近聞名的朱家角、楓涇、新場等江南水鄉,成了擁擠的旅遊景點。這些景點最醒目的標誌,是一盞盞高掛著的大紅燈籠下,一家緊靠一家的小吃店,爭先恐後的招呼行人;熙熙攘攘的人群,手裡捧著一盒盒臭豆腐邊吃邊走。低頭看時,交叉的河流全都汙濁不堪。幾年前我和老伴赴山東,途經日照、蓬萊、威海、青島等地,昔日遠離城市的田野,到處聳立著一排排空置的爛尾樓。少年歌聲中那個「美麗的田野」,究竟到哪兒才能找到?

所幸的是,約十餘年前看到網路上一段影片,是遼寧少年合唱團演唱《我們的田野》。我好像突然沉浸在一種久別重逢的喜悅裡,60餘年過去了,沒想到還有人記得《我們的田野》。毫無疑問,那位歌唱家經良好的專業訓練,又有天賦嗓音;少年合唱團也在專業人士的指導下演唱這首歌。

側耳細聽,可惜在他們的歌聲裡,很難尋覓我在年少時《我們的田野》那種風味,也很難找到上世紀50年代鄉間田野的氣息。尤其在一個細微結點——緊接「碧綠的河水」之後,有一個短促的休止符丟棄了。這個休止符大概就是點睛之筆,音樂是神奇的,失去了這個休止符,《我們的田野》在很大程度上也就失去了原有的韻味。

我想起1999年,人們在電視螢幕前,聆聽澳門學童合唱《七子之歌》:「你可知『ma—cau』不是我真姓,我離開你太久了,母親!」沒想到歌聲一開始,即令人心潮澎湃。不久,上海小熒星藝術團也排演了這首歌,並在電視臺直播。小熒星藝術團的成員,大多太過機靈、聰明,他們知道自己是明日之星,他們接受專業的指導,演唱精緻到了無可挑剔的程度,歌聲甚至透露出超越年齡的世故。

遺憾的是,小熒星們的演唱,缺乏的正是澳門學童不經意間流露出的那份純樸、稚氣與天真。要知道,那才是歌聲最珍貴的要素,完全源自渾然天成,靠模仿學習無法獲得。一個城市少年的整體氣質,就隱藏在歌聲裡,誰也無法改變。這與《我們的田野》的原始風貌不能強求,更不能複製的道理,是同樣的。

是的!今天的人們,也許永遠無法再回到當年「我們的田野」中去了。雖然還有人會唱起《我們的田野》,但那已不再是我在年少時的《我們的田野》。(全文完)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