歐榮貴,南方街頭運動的早期發起人和參與者之一。在歐榮貴看來,不同時期,勇敢的中國人所主導的民間運動不斷從外部對中共造成衝擊,這是中共最懼怕的。
歐榮貴出生在廣西桂林的農村,天生對共產黨有一種免疫力。小時候當同伴們崇拜毛澤東時,他在心中抱有疑問。他記得16歲去派出所辦身分證時,非常反感派出所的人,感覺他們就是統治人民的,根本不是為人民服務的。
他說,「中共它是一個邪惡的權力中心,它是不會改良的。我覺得它不是一個政府,政府這兩個字本身就是帶有民主的性質的。所以它不是一個政府,它是一個權力核心,它是邪教。」
「很多人反共,但他連共產黨的性質都沒有看清。維權包括其它的一些操作方式,他們都是在共黨設計的範圍內去爭取。而街頭運動要的就是民主權利,很明顯帶有衝擊性的。」
2011年及2012年,歐榮貴活躍於廣州街頭抗爭一線,多次被抓。2016年,歐榮貴因參與廣西鐘山縣一起拆遷維權案件,被判刑一年。每年的六四前夕,他都被國保騷擾,以至他在廣州租不到房子,電子門卡經常被封,回不了家。2020年5月底,交警甚至要扣他的貨車,讓他離開廣州。今年3月,歐榮貴抵達新西蘭。
「從網絡到廣場」南方街頭運動發源於廣州。歐榮貴認為,廣州的人文環境靠近香港,思想比較開放,能接觸自由媒體的人也多。但政治環境上和全國是一樣的,但是在廣州的人比別的地方的人更不懼怕統治者,廣州的人敢拼。
歐榮貴介紹,從1989年之後就幾乎沒有人上街去這樣喊政治口號,只有零零星星的一些異見人士舉牌。南方街頭運動的意義是從網上到現場,「從網絡到廣場」,就是要從網上罵共產黨搬到大街上面去遊行示威。
他回憶,當初在天涯社區、鐵血社區、貓撲網那些貼吧評論有很多人在罵中共,批評中共治下的社會這麼爛。在2008年奧運會之前,那些評論幾乎沒有被封被關的,都能顯示出來。奧運會的時候,有些評論就顯示不出來了。比如說,好幾百條評論只顯示幾十條。後來有了水軍去屏蔽評論,又有了「五毛」。
2011年,繼「茉莉花運動」在中東蔓延後,在中國也出現「中國茉莉花運動」。2011年2月20日,大陸民眾上廣場示威,表達政治訴求。當天,全國各地的人民廣場、城市的中心公園都布署了很多警車、警察。
2011年8月,卡扎菲政權倒台,廣州青年劉遠東等人對此感到特別興奮,由此發起一場街頭運動。2011年8月28日,在廣州市天河區天河城廣場,他們拉出一條橫幅慶祝卡扎菲倒台,在街上喊政治口號,要反獨裁。
歐榮貴說,「劉遠東拿了一個喇叭,但是突然間就沒聲音了。我記得他喊『胡錦濤要下台』,那時候是胡錦濤時代。他喊『為什麼要搞計劃生育』,我非常理解他想表達的意思。『計劃生育』是個邪惡的一個政策。那時候好像普通人是不知道的,後面放開二胎可能才會想到『計劃生育』是個什麼東西?我們還有『反獨裁 要民主自由』的橫幅沒有拉出來。」
劉遠東當時希望更多人參與進來,跟著他們遊行,把整個城市帶動起來。現場有很多市民圍觀,但十幾個年輕人很快就被警察抓走,整個過程就十幾分鐘。警察做了筆錄,晚上就把他們放了。
這種有點規模的上街運動持續了一段時間。接下來,他們去黃花崗聚會。歐榮貴說,黃花崗帶有爭取民主自由的色彩,「大家所以都喜歡這個地方,有一種朝拜的心態。黃花崗對面有一個南方報社的公共平台在那裡搞講座,經常請一些經濟學家,有時候也會講到有點敏感的關於政治制度的問題,那裡比較容易聚人。」
2010年9月,山東著名維權人士陳光誠出獄,此後即被軟禁在家。歐榮貴等人搞了一個聲援陳光誠的活動,在白色T恤上印上陳光誠遭拘押的圖片,陳光誠在鐵窗裡,手握著兩根鐵欄,T恤上還寫著「Free陳光誠」。「穿衣服的那一幫人,有很多人在大牢裡面蹲過,像王愛忠還在裡面。」歐榮貴說。
他回憶,大家天南海北的坐火車、坐飛機去山東臨沂,結果連村都進不了,基本上進縣城就被查了。有的被國保打、被裝麻袋,有幾個被直接送進小黑屋關了,又給他們買車票買機票回自己家。
2013年的元旦,《南方週末》出了一篇「中國夢,憲政夢」的賀詞,賀詞遭刪改,南方報社也遭到打壓。「南方報系的人跟我們有一點認識,可以說因為他們知道有人上街了,有街頭運動了。南方報系的人私人微博號很多就被封了,一下子封了很多。」歐榮貴預感,這個事會引起一些轟動。
兩天後,有人拿了一朵凋謝的花去南方報社門口,之後連續好多人去圍觀聲援,並表達要新聞自由、要民主自由的訴求。南方街頭運動成員打出了「爭取新聞自由,建設民主中國」的標語。
歐榮貴介紹,南周事件之後,劉遠東、王愛忠等人在3月初準備上街時被抓,劉遠東被判刑三年。之後,陸續有人被抓,判刑的人很多,街頭運動被打散。
劉遠東,是南方街頭運動的最早發起人之一,他對中國的民主變革充滿信心,不斷走上街頭抗爭。在2013年初聲援《南方週末》事件後不久,被廣州警方抓捕。2015年被以聚眾擾亂社會秩序罪判刑三年。劉遠東是一名生物學專家,出獄後默默經營他的公司。
王愛忠,南方街頭運動主要推手之一。2021年5月28日,他因網絡言論被以尋釁滋事罪名刑事拘留,至今仍關押廣州天河區看守所。王愛忠的太太在推特透露,快二年了,當局一直對他「不審、不放、不開庭」。
「中共對異見人士很久判不下來,就是因為它(法院)向上面的請示、決定不下來。如果是一個反強拆遷的,觸動了中共某些官員個人利益的,它就很快判下來,而且判得很重的。」歐榮貴說。
中共懼怕民間運動十年來,從茉莉花運動、南方街頭運動,到後來的新公民運動、白紙運動,再到方興未艾的拆牆運動。歐榮貴認為,真正意義上的運動是一發不可收的,特別是由組織來發起,特別不好收。嚴格意義上講,運動要達到一定的目的。
「就像白紙運動目的很明顯,就是解封。如果有民運大佬去引導的話,那就不是要解封了,就是要民主自由的問題。這樣子中共它很快可能就會出問題,它就會面臨倒台的。」他說。
歐榮貴指出,實際上中共自己一直在發起運動,在主導運動,它試圖自己發起運動然後自己又去控制這個運動。因為運動是一種人民的力量,所以它一直在利用運動去主導人民的力量,比如說文革。它就是要達到它的目的,要保持它的穩定它就不斷去發起運動,包括打黑、掃黃這種運動,疫情封控運動。
「它這麼邪惡的權力中心不允許底層發生運動,不允許中間層去發生運動,它必須從它的上面一路一路地發放它的權力,這樣子去操控、去統治整個社會。所以它對外面的所有運動一直都很敏感,很擔心。」
歐榮貴觀察到,近年來中共維穩費越來越多,它似乎變得越來越強大。疫情的時候,這種赤裸裸的強制性的維穩,能把十幾億人同時關在家裡。
「它是把奴隸(老百姓)的錢拿來給奴才(官員、警察等)發工資。」他說,「它很強大,當然它內部也會出問題,它控制不了運動的時候就出問題。所以它一直試圖去發起運動,去主導、去控制這個運動。這個邪教核心的運作模式就是這麼一回事。
「比如說白紙運動,本來它是一個封控運動,它把這些人關起來,它能達到了。但它一不小心就觸動了人民,人民被封得實在太難過了,然後就去觸發了白紙運動,它就不敢這樣子繼續封下去了。
「所以我們要從外面去發起運動,它就不好去主導、不好去控制,就對它有一定的衝擊力,去衝擊它。」
對於中國大陸的系列民間運動,歐榮貴認為,是前面敢於上街的人起了帶頭作用。「中國人一直是覺醒的,只是被利益捆綁,多少人想往體制內擠?他們可不蠢,他們的利益被觸犯的時候比誰都反共。」他說,「看去年的白紙運動就是了,這是一個要不要做人的問題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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